生命的意义：心若向阳，无畏悲伤
——记定州市人民医院产科医生贾永青（上）
贾永青刚刚度过32岁生日。
生命之年轻，一如窗台上怒放的海棠。“这几盆花是生日后小贾买回来的。”护士说，她精神一好些，就努力下床给花儿浇浇水。
爱花、爱笑、爱唱歌。但，努力，才是贾永青真正的生命底色。
在她隐瞒肾癌病情，坚持工作近1年中，定州市人民医院产科的同事们竟没有看出丝毫异样，依然是那个每天十几台手术，一如既往努力工作的“小贾”。
如今躺在医院16楼的病床上，癌细胞已扩散的贾永青身体极度虚弱。4月12日早上，她又进食很少，也几乎没有力气起身，却还强笑着安慰父亲“不打紧”。
这样一个纤弱普通的女孩，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坚强地面对生命？这是很多人的疑问，更是我们在感动之余的深深思考。
“心若向阳，无畏悲伤”——
面对生死，在“活着”和“活着的意义”考量间，她选择“活着的意义”
“一走出医院大门，她就坐在马路边上失声痛哭。”时隔一年多，陪贾永青一起去检查的大学同学高志红谈起当时的情形，仍忍不住哽咽。
“肾癌！”2012年9月，河北医大四院的这个诊断结果如晴天霹雳，打在刚满30岁的贾永青身上。
“她那么年轻，生活才刚刚开始，这让她怎么办？”高志红不知道如何安慰贾永青，只能陪着她默默流泪。
“农村孩子没有更多条件，只有学习才能有出息。”从大专到研究生，苦读9年后，2011年3月贾永青从河北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，并以***名的招聘考试成绩，被定州市人民医院录用。
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，她格外珍惜。
每天早上，她不到7时就去查房；白天上完班，晚上还跟着老大夫们做手术，学习助产技术，经常48小时连轴转，因此，只用两个月时间，她就可以独立盯班。同事们都很喜欢这个勤奋好学、不怕苦不怕累、积极上进的小妹妹。而病人们也非常喜爱这名充满爱心、细致耐心的年轻医生。
在所有人看来，一个崭新的人生轨迹向她打开。可是命运弄人，作为医生，贾永青深知“肾癌”的诊断意味着什么。
坐火车回定州的路上，贾永青想了很多：“年迈的父母含辛茹苦供我读书十几年，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，却又给他们增加负担，我怎么对得起……”“我刚刚走上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，还没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好医生，还没能回报社会和病人……”
面对命运的生死裁决，一番“对得起”和“对不起”的思考，贾永青作出了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决定——向单位隐瞒病情，坚持上班。
“活着”，还是“活着的意义”，哪个更重要？“学医这么多年如果不能再上班，感觉自己像没用的人一样，活着也没啥意义了。”作出选择后，她在QQ中写下这样的话：“心若向阳，无畏悲伤。”
2012年9月9日晚上，贾永青给产科主任于洪波打电话请假，编了个理由说父亲得了急病，需要她陪着到北京看病，其实是自己去北京做手术。一周假期结束，伤口还没有痊愈，贾永青非要去上班。妈妈流着泪说：“刚做了这么大的手术，你不要命啦，再请几天假吧。”
贾永青却说：“九、十月份是我们科里***忙的时候，我的工作现在都是别人替我干着，怎么好再张口请假？”
临走时，她对父亲说：“我伤口一动就疼，把你治腰疼的宽腹带借我用用呗。”父亲强忍着眼泪把腹带给女儿轻轻系上。“爸，勒紧点，不然不管用。”
一到病房，贾永青就忘了自己是个病人。收病人，查体，解释病情，下医嘱，做手术……回医院上班***天，她就做了5台手术，站立7个小时。
按照医嘱，做完肾切除手术，应该进行恢复治疗，注射半年的干扰素，但干扰素会引发发烧，她嫌这样无法正常上班，3天后愣是把药停了。
疾病对她的折磨却是无情的。由于长期服用抗癌药物，贾永青双手和双脚出现了脱皮、长泡等症状。“脚上肉皮都没有了，有的地方还翻出了肉丝。你想想这样站七八个小时，该是多疼啊。”母亲说，有时贾永青实在受不了了，就晚上打电话哭诉。可第二天，她又会一脸微笑地出现在病房。
她顾不上这些，只是和其他医生一样工作。***多的时候一天接收20多个孕妇，做十几台手术。从术后上班到2013年7月查出癌症转移这段时间里，贾永青共治疗961位病人，参加手术1000余例，接生512例，加班169次。
她说：“进入病房、产房、手术室，可以使我忘记疼痛，看着孩子们出生，我感觉很开心。”
“请享受不可避免的痛苦”——
面对人生苦难的屡屡考验，在“予”和“取”之间，她选择传递“予”的快乐
产科主任于洪波每天下班不管多晚，都要去16楼看看贾永青。“总是想起小贾刚来时扎着个小辫儿，乐呵呵的样子。”
4月11日，于洪波做完***后一台手术，已经晚上8点多了。“小贾情况不太好，癌细胞转移导致内脏有积水现象。”在贾永青的病床前，于洪波轻轻抚摸着她鼓起来的肚子。“像怀孕一样！”贾永青和于洪波都笑了。
“小贾就是这么坚强这么乐观，从没有在我们面前为这病叹气忧愁抱怨。”于洪波说，有时候想想，这么多磨难落在她身上，她怎么能扛得住？
尽管贾永青对自己的病情有所估计，但是现实依然来得残酷。
去年7月2日，吃午饭时，贾永青突然觉得背部剧烈疼痛，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掠过心头。
第二天，她找到在省医大四院工作的老师。CT检查显示，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肺部、肝脏和腹腔。贾永青的老师看着片子，半天才说出一句话：“为了工作，你连命都不要了！”说完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再瞒是瞒不住了，因为必须住院治疗。很快，贾永青得病的消息在整个医院传开，医院决定让她在本院肿瘤科治疗。
当产科的同事来看她时，贾永青抱着于洪波哇哇大哭，10个多月来独自承受的痛苦释放出来，所有人都红了眼眶。“我就见她哭过那一次。”护士长郑少娜抹着泪说，她把所有的苦都自己扛了起来。
在人生苦难的屡屡考验中，贾永青一直乐观面对。2013年10月17日，她在QQ上写道：“请享受不可避免的痛苦。”
“我不想被特殊照顾，觉得自己还能扛。”这曾是贾永青给于洪波发的短信。在肿瘤科治疗期间，贾永青上午输液，下午拔掉针头就匆匆赶到产科上班。由于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再上手术台，她就帮助大家接收病人、整理病例……四楼、五楼、六楼，她总是不停地寻找能做的工作。大家劝她休息会儿，她说：“只要多干点儿，什么病啊就都忘了！”
7月下旬的一个晚上，急诊科送来一位癫痫发作的孕妇。当时，其他医生正在手术中，贾永青立即冲上去，和护士们一起推着患者奔向手术室。在拐弯处，病床一下子撞到了贾永青的肝脏部位，郑少娜惊出一身冷汗，因为这对肾癌晚期患者是非常可怕的事情。事后，她对贾永青说：“以后再遇到这种紧急的病人，你千万不要再往前冲了，有我们呢。”贾永青点了点头，可再遇到紧急情况，她就忘了自己是病人，依然往前冲……
给予带给她快乐，而她***不愿意接受的是白白索取。由于工作时间短，2013年贾永青只能拿到75%的奖金，当时于洪波就想悄悄地给她申请全奖，但是她说什么也不肯接受：“我本来就干不了太多工作了，怎么能拿那么多呢，这样我心里不安啊！”
“我是被爱眷顾的幸运儿”——
面对生命的吝啬，在“感恩”和“抱怨”之间，她选择用“感恩”将爱传递
“今天是我***难忘的日子，大家一起给我过生日，谢谢你们大家，相信有你们的爱，我更要努力。”3月28日，贾永青在QQ上表达深深的谢意。
那一天，医院院长崔玉红与贾永青的同事们一起在病房给她过了32岁生日。当生日蜡烛燃起，生日歌唱起时，贾永青一头扎在崔玉红怀里泪流不止。
虽然贾永青几乎不提自己的病情，但其主治医生王辉告诉我们，每次去石家庄复查，她都坚持自己看片子，她也明白自己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。但是，面对病魔侵袭，命运多舛，贾永青没有被打垮，反而称自己是“被爱眷顾的幸运儿”。
贾永青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。家里种着五亩地，父亲还在外面做点小生意，但由于兄妹俩都上学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贾永青回忆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门口摆摊卖自家的苹果。等到初中，她还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卖。
“她平时很节俭，很少买衣服、买化妆品，甚至夏天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吹，除了留下必需的生活费，她把每个月省下的钱都交给了父母。”室友王伟静这样说。
“永青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，为了不给我们增加负担，她在学校上学时为了省钱，经常和同学合打一份菜。”贾永青的父亲说，一到假期，她还打零工，补贴家用。
贾永青明白，她上学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的负担。但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，只有不断地学习才能更好地报答父母。2011年4月，当她上班后领到***个月的工资时，她给妈妈买了一件上衣，给爸爸买了一身秋衣秋裤。
“那时她工资也就一千来块钱，可给她妈买的那件上衣就花了好几百。”贾永青的父亲说，她对自己却很苛刻，现在身上的那件马甲都穿了四五年了。“按说正是找对象的年龄，应该好好打扮自己，但她却不肯。”
采访中，贾永青说得***多的就是“对不起”和“谢谢”。在她看来，她的病给家庭、给科室、给医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，而别人给了她太多的帮助，她自己却不知如何回报。
2013年7月，因为癌细胞扩散到全身，她必须吃一种靶向治疗药物。但每个月的药费要五万多元。当医院捐款20多万元给她治疗时，她却说：“我已经给医院添了不少麻烦，怎么能再要大家的钱。”
她反复要求父亲把钱退给医院。崔玉红劝她：“孩子，你不能拒绝大家对你的帮助。你只有两个肩膀，承受不住这些痛苦和困难。我们全院有1500多名同事，有3000多个肩膀帮你分担，这样你才能战胜病魔，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。”眼含热泪，贾永青接受了全院同事的心意。
随着她事迹的传播，捐款和看望的人络绎不绝。但面对这些充满爱心的帮助，她为难了。她找到崔院长说：“关于捐款的事，我内心有点不想接受了，但大家都是好意我又怕拒绝不好。我想通过医院工会建个基金接受捐款，如果哪一天我不需要这些了，就捐出去帮助别人……”
生命对贾永青如此吝啬，而她却从无抱怨，而是满怀感恩。在给崔玉红的短信里，贾永青说：“我感觉我的生活里有这么多的好人，很幸福……”
2013年12月29日，在全院新年联欢文艺晚会上，她含泪演唱了一曲《感恩的心》。
“感恩的心，感谢有你，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；感恩的心，感谢命运，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……”台上的她，情真意切；台下的同事，泪光点点。
文/图：摘自2014年4月14日河北日报